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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大可小说摘录

大 桶

第一章 
提佐克传奇


建在永动机上的城市

 

 

波波卡的回忆笔记
(1790年11月21日,大桶第七层,墨尔斯家)

我是波波卡•特诺奇,导灵师墨尔斯•特诺奇和助产师安娜的儿子,羽蛇女神安吉•特诺奇的兄长,来自提佐克城——这个被羽蛇神眷顾的地点,在成年礼后的第三年,也就是大祭司统治被推翻的那年,我跟妹妹一起离开了故乡。


我曾经居住过的城市提佐克,位于中美洲热带雨林中的开阔地上,由一个六角形建筑和一个环形建筑“大桶”组成。跟阿兹特克人的城市相比,提佐克具有更先进的文明特征。据《提佐克奥义书》记载,环形建筑依靠永动机产生旋转动力,这意味着整座城市就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圆盘上,犹如置于石磨上的超级手镯。在玛雅祭司的帮助下,它依靠精密的天文测算,每年转动三百六十度,由此保障每个家庭可以平均获得阳光。它可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大地时钟。但由于转速过慢,绝大多数居民无法直接感知到它的运动。
 

永动机位于城市的心脏部位,埋于二百肘[ 一种提佐克长度单位,每肘约等于45公分。]深的地底。它是一个综合利用地心引力、重力、磁力、地下水冲力和光能的混合机械系统,由巨石圆盘、青铜齿轮、硬玉和石英石构件、陶瓷管道,还有某些无法描述的物件组成,此外还有大小不一的石室及其网状通道。毫无疑问,这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地下建筑,它的复杂程度,远超希腊克里特岛的米诺斯迷宫。不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的存在,更无人能破解它的运行原理。《提佐克奥义书》宣称,伟大的羽蛇神亲自设计和制造了永动机,又以自己的强大能量推动其行走,这不仅保障了城市居民阳光分配的机会均等,更以一年转一圈的方式,提供了计算寿命的简洁方式。假如你的寿命只有五十年,那么当城市转到第五十圈时,羽蛇神就会把你交给死神,让它带往深不可测的九层冥界,抑或被他本人带向多达十三层的高远天堂。
 

一个叫做洛伦佐的神秘家族,负责维护那些机械传动装置,以确保其运转不会出现故障。但在很长时间里,这似乎只是某种迷人的传说,因为在我之前,只有两三个提佐克人见过这个家族的成员。那些试图闯入密道的冒险分子,都会在其间迷失,并因饥饿和绝望而死去。在提佐克城邦史上,至少有一百二十八名探秘者死于这座迷宫,他们的头骨被人镶嵌在永动机迷宫的入口。后者位于广场某座神像下的地道里,并附有一块青铜铸造的镀金铭牌,上面刻有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——“众神引导你走向死亡”。这个警告足以令所有“游客”望而却步。

 

 墨尔斯的少年旧事

 

波波卡的回忆笔记
(1790年11月23日,大桶第七层,墨尔斯家)

 

我不知究竟该如何讲述我们家族的历史。如果要追溯来源,就必须提到我的父亲,他自称来自另一个星球,当然,它既非火星,也不是土星,而是大地上的“冥王星”,名字叫做蒂特兰城。这座城市如今已被一种叫做“天花”的瘟疫所吞噬,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。透过父亲的回忆能够发现,他对那座城市的恐惧和厌恶,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。
父亲的诞生本身就是一个传奇。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,刚出生就被人放进木盆,任其在河水里漂流,也不知飘了多久多远。一位下游的渔夫在月光下打鱼,发现了篮子里的婴儿,就带回家去抚养,但没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。据渔夫对旁人说,当时木盆里只有两件东西:父亲本人,以及一把精致的黑曜石短剑。由于没有奶水,父亲骨瘦如柴,却目光炯炯,一声不哭。短剑就放在他身旁,白玉刀柄上镶着正反各七颗小绿松石,而在黑亮的刀背上,刻有一个类似“₴”的符号,那是羽蛇神的专用符号,“г”代表羽蛇的身躯,而“=”代表它的一对羽翼。


十五岁那年,严格说是被渔夫发现的第十五个年头,父亲过了一个热闹的成年礼,但他却不知这是生命大转折的时刻。渔夫的亲友们前来祝福,敲击木鼓,吹起彩色陶笛,在月光晚会上载歌载舞,远近的邻居也受到狂欢的感染,打开窗户,一起高声吟唱,声音传遍了整座城市。但在午夜时分,突然发生了月全食,黑色的暗影吞没大半个月亮,天空呈现为暗红的血色,上千只流浪猫汇集到派对的现场,对着月亮和父亲,发出婴儿般凄厉的叫声,如泣如诉。全城的人都惊恐起来,仿佛见证了世界末日。就在当夜,一些蒂特兰居民纷纷在家里无端死去,犹如被人施加了恶毒的咒语。


各种谣言从第二天开始在城里盛传,其中大部分谣言指向我的父亲,说他是死神化身,代表了黑暗、死亡和腐败的力量,并假借生日仪式,对城中居民执行死亡魔法,必须立即处死,否则将后患无穷。祭司团为此也非常恐惧,宣称他是蒂特兰城的敌人,但他们担心得罪羽蛇神,所以只能派士兵将父亲逐出城市,抛弃在荆棘丛生的荒野。祭司团的代表头戴狰狞的皮制野兽面具,向他发出最后的警告:“你必须远离我们,而且永世不得回来,否则你和你的家族(如果有的话)都将被处死。”


父亲表情悲哀,垂下头颅,顺从地接受了被放逐的判决。从此,他开始在荒野与密林之间流浪,靠狩猎和采集植物为生,学会辨认各种危险的动物和有用的植物。三年后的一个夏日,在卡丘谷地的热带雨林里,父亲遇见一只体形硕大的雄性美洲豹,它正处于发情状态,跟踪他已有三天之久,紧随不弃。就在那个闷热的黄昏,它向猎物发动了袭击。它腾空而起,居高临下地朝父亲扑去,像是要去占有一头迷人的母豹。父亲奋力反抗,左腿不慎被利爪扫过,鲜血如注,但他没有退却,拔出黑曜石短剑,屹立于枝繁叶茂的号角树下,威风凛凛,犹如一位年轻的天神。美洲豹吓得连连倒退,发出乞怜般的低鸣。


就在这时,隐藏于丛林的提佐克勇士突然出手相救,把利箭射进了美洲豹的前额。这是一个相貌奇特的尤卡坦族人,身上长有密集的圆形斑纹,所以拥有“老豹子”的绰号。他是“采集者”的首领,热衷于行侠仗义,在群体中具有崇高的威望。老豹子跟踪这头斑纹华丽的公豹,耗费了整整一天时间,最终乘它忙于狩猎之际,出手将其杀死。老豹子后来对我说,那头大猫行为有些古怪,完全沉迷于自己的猎物,对身后的危险置若罔闻,就跟中了邪似的,这给了他下手的良机。


“小墨尔斯才是真正的魔法师,他跟我遇到的所有人都大不相同。”老豹子神秘地一笑,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

救下父亲之后,老豹子用咒语和巫药帮他止血并包扎伤口,把他带往“提佐克”——一座从石头里爬出来的城市,替他申请永远居住的权利。管理阶层经过严格审查,接纳了这位与虎肉搏的勇敢少年。他就这样在老豹子照看下长大,成为采集者军团中最年轻的成员。不仅如此,他还刻苦学习医术、药学和导灵术,通过一系列严苛的测试,跻身于药剂师和导灵师的荣耀行列。


 

古怪的“大桶”及其居民

 

1789年10月
提佐克城,大桶

提佐克城的环形建筑,外观犹如一顶圈形冠冕,所以它有个官方名字“提佐克冠”,但提佐克人却习惯称其“大桶”因为它看起来更像一只超级圆筒。它的外缘,相当于人们通常所说的那种城墙,以厚重的玄武岩石块垒成,坚固而高大,根本无法从外部摧毁。它的脚下曾经有过一道深阔的水沟,底部插满密集而锋利的铁签,入侵者一旦掉入,就会穿肠破肚,一命呜呼。许多年前,一支强大的阿兹特克军团发现了它的存在,于是运土填平水沟,企图将其攻占,但因缺乏火药、云梯和投石机,三个月后无功而退,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,以及精美的黑曜石兵器,后者大幅提升了提佐克的军事等级。


基于对不可知的外部世界的恐惧,没人愿意走出这座戒备森严的圆形城市,天长日久之后,它便成了一个坚固的闭环。诡异的是,提佐克城有一个镶着坚硬的金属面板的大门,附有精美的纹饰,朝着南十字星方向堂而皇之地开放,上端还煞有介事地安装了提升门板的粗大支架及其铰链。但阿兹特克人直到攻打城池时才愤怒地发现,这其实是一座无门的城市。他们所见到的城门,不过是个欺骗性的装饰,而在门的背后,是令人绝望的岩石。大桶的唯一通道,是两座由绞车和悬索构成的大型升降机,分布于它的内外两侧,用以搭载马车和大宗货物,由一队士兵严密看管,仅供采集者干活时出入。
 

大桶既是城墙,也是兵营化的居所,里面住着三万五千个居民。它的内侧有一条环形长廊,是阶层内部的公共平台,供居民在此散步和传播绯闻。一到五层住宅的外侧,是密封和无窗的厚墙,根本无法观看城外的风景,但内侧朝走廊方向,却打造了足够多的门窗,居民只要站在自家房内,就能透过开启的门窗,观察到位于环形结构上大多数住户,并远眺中央高塔及其六角大楼。
 

唯有第六、七两层建筑,是一个设计上的特例,它拥有朝外缘打开的“箭窗”,只是由于面积狭小,而且四边受厚墙阻挡,以致看风景的视线过于局促,犹如管中窥豹。当然它的名称还意味着,一旦进入战争状态,便能迅速转为箭垛,供士兵防守之用。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,这两层居民身居高位,并不具备射箭和作战的技能,但他们掌握了眺望外部文明的权力,他们不仅精通提佐克文字,而且懂得阿兹特克、玛雅、西班牙和丘克亚文。当然,为了捍卫提佐克的等级制度,这些知识和技能必须加以垄断。
 

在父亲留下的《提佐克奥义书》里,有一段关于大桶居民结构的简要描述:

 

七层:主宰者,提佐克的最高统治者,由大祭司、助理祭司、总督、长老院长老和生育官构成;
六层:创造者,由教师、医生、工程师、艺术家、导灵师和神学家构成;
五层:护卫者,由法官、警察、士兵、狱卒和刽子手构成;
四层:采集者,拥有出城采集必要物资的特权,其中一千人专门负责采集黄金、绿宝石、祖母绿、绿松石和欧泊,

           为提佐克城提供核心财富;
三层:制造者,由技工、花匠、农夫、铁匠、手工艺人、磨坊主、商人和店主等构成;
二层:清理者位于提佐克社会的最下层,从事垃圾搬运、粪便收集、理发、洗浴、保姆、轿夫和尸体掩埋之类的工

           作;
底层:仓库和畜棚,用来放置采集者获取的食物和日常用品,并由清理者蓄养马、猪和鸡鸭之类的家畜。

根据提佐克法律,不同层级之间有严格界限,不得随便逾越。我曾经看见,一位第三层“制造者”的孩子,由于顽皮,无意中跑上通往第四层的楼梯。他的母亲惊恐地把他抱下,当场用带刺的龙舌兰叶条狠揍了一顿。男孩痛得哇哇大哭——他受到人生中第一次关于阶层隔离的严厉教训。男孩名叫莫特祖玛,是一名世袭石匠,后来成了制造者阶层的领袖,负责组织生产和加工居民所需的物质产品。家庭暴力是提佐克人成长的必经之路。在它们长大之后,还要面对更加严厉的宗教和行政暴力。莫特祖玛的例子足以证明,没有这种贯穿早期教育的暴力惩戒,就没有受暴者的美妙前程。


大桶楼顶上的天台,是一条宽阔的大道,除了升降机附近建有两座低矮的仓库,看起来几乎一览无余。内外圈都建有箭垛,但由于很久都没有发生过战争,箭垛上已经爬满厚厚一层青苔。每天都有二十四名巡兵在上面轮班巡逻,透过箭垛,密切注视提佐克城内外的动静,以便及时发现入侵者和造反者的踪迹。没人能轻易摆脱这些巡兵的视线。天黑以后,巡兵们便开始点亮提灯,每隔一个时辰,就用黑曜石短剑击打皮质盾牌和盔甲,报告时间的进度,听起来如同发闷的鼓声,跟各家各户的沙漏钟遥相呼应。它同时也是一种针对居民的警告:我们就在这里,我们正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!
 

作为第六层居民,借助大桶的自我旋转,墨尔斯家的全体成员,都能透过箭窗,缓慢地观察到四周热带雨林的全景。它在日光和雨水的混合作用下,散发出白色的雾气,笼罩住整个天地,仿佛是一道厚重的屏障。提佐克本身也沐浴于浓雾之中。森林和城市在彼此眺望,但它们都无法摸清对方的底细。在这两个阵营之间,有一片幅员辽阔的墓地,里面埋葬着所有已故的提佐克人。他们的幽灵如同气泡,从大地的缝隙里冒出来,拼命想回到城里,但高耸的大桶墙体阻拦了它们。在大多数情况下,它们只能绕着大桶根部飞行,树叶般堆积在墙脚,等待被潮湿的岁月腐蚀,或被干燥的热风吹到更遥远的地方。

 

 


羽蛇神和大祭司霍皮

1789年10月30日
提佐克城,礼拜塔

跟阿兹特克和玛雅人不同,羽蛇神是提佐克居民信仰的最高神和唯一神。据《提佐克奥义书》记载,他来自大洋对岸一个叫“YIN”的地方,提佐克人称其为“YINDI”,也就是“殷地”的意思,远征者哥伦布把这个发音跟南亚的“印度”相混,制造了一场历时数百年的地理学谬误。


羽蛇神掌握着支配万物生长的巨大能量,同时也能够决定其生长的终止,而那就是死亡。羽蛇神总是出现在人类生命体的两端——诞生和死亡。他的形象是一条张开尖牙的巨蛇,身上长有巨大的羽翼。但有时他也以人的形貌现世,看起来像一位头戴羽毛冠的大将军,而带翼的巨蛇则成了他的坐骑,后者也许是羽蛇神和攸侯喜的复合造型。这种人形羽蛇神有三幅亚麻布画像摹本,分别被大祭司、首席长老和士兵长所秘藏,成了宗教权力的重要标志。
这种刻意将羽蛇神跟死亡相联系的神学,令提佐克城遭到整个中美洲的孤立,而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,提佐克城只能拒绝跟外界交往,由此陷入到永恒自闭的状态,随后它就被外部世界逐渐遗忘。在西班牙人绘制的美洲地图上,提佐克隐匿于广阔的热带雨林之中,成了一个不曾存在的虚空。

 

就在提佐克城中央地带,坐落着一座玄武岩尖塔——礼拜塔,它高达一百多肘,是整个城邦的精神轴心,由上而下分为瞭望台、大钟室、神庙,以及自我盘旋的狭窄木梯。礼拜塔外围,则是六座彼此连接的矩形建筑,分别属于寺院、市政厅、士兵、医院、学校和图书馆。它们形成一个中央矩阵,跟居民的环形住所“大桶”遥相呼应,被称为“六角大楼”。
 

大祭司霍皮喜欢站在塔顶的瞭望台上,用意大利制造的单筒望远镜,环视整座圆形城市,观察全体居民的日常动向,这或许是他毕生的最大乐趣。由于被永动机带动,环状住宅楼在缓慢旋转,如同那些天上的神圣星辰。这意味着只要霍皮有足够耐心站着不动,无须扭头,就能观察到每个家庭的状况,因为它们总是会自动转到他视线的正前方来。在瞭望塔和旋转中的居民楼“大桶”之间,形成彼此窥视的效应,而这正是提佐克城的初始逻辑:没有隐私,完全敞亮。据说这种结构是城市民主的底牌。
 

高塔的第二层,是中美洲最大的报时大钟,也是永动机在地表上自我炫示的唯一标记,它采用精密的擒纵机构,每日八次报时,从敲一下到敲八下,不断循环往复,洪亮而又悠长,在提佐克城的上空回荡,经久不息。它的声音如同棉丝,渗入所有孔窍和缝隙,让城邦的每个生物都感到震撼。
 

在羽蛇神的年度祭奠日里,大钟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敲打十二次,犹如羽蛇神缓慢逼近的脚步。就在钟声回荡之际,提佐克城会突然变得静谧起来,所有居民都放下手中的一切,朝着礼拜塔上的神庙祷告,祈求获得来自羽蛇神的死亡赦免。有时,大祭司会在两次钟声的间歇中发表讲话,用以塑造至高无上的神权威仪。
 

此刻,他站到提佐克唯一的“灵魂机器”面前,深吸一口气,准备着自己的腹稿。跟永动机一样,这台机器也是羽蛇神的馈赠,尽管规模要缩小很多,但构造同样错综复杂,由一大堆水晶瓶、陶瓷管、玻璃表盘、石墨转盘、青铜喇叭、青铜齿轮、发条系统和铅皮管道构成,是大祭司发表演说的主要工具。它能把声音放大无数倍,传递到六角大楼和大桶的每个角落,不仅如此,它制造的神秘频率,可以持续控制人的脑波,而且经年不息,就像时间的回声。
“提佐克的居民们,你们有危险了!”

 

通常,他喜欢用这种煽动性的语词作为演讲的开端,而后才开始一场冗长的洗脑式布道。他的语调抑扬顿挫,嗓音浑圆而富有磁性,通过复杂的铅皮管道,响彻提佐克的每个角落。许多提佐克女人都暗恋这位年仅三十二岁的最高权力者,据说在听他演讲时,她们经常会达到性高潮,脸色潮红,浑身战栗,发出无限欢愉的尖叫。正是这些狂热的异性膜拜者,支撑着霍皮的强硬统治。他神色坚定地站立在瞭望台上,头戴翡翠面具,说出迷人的承诺和可怕的恫吓,而人民在四周尽情地高呼“万岁”。
 

在大桶的第六层,站着一位丰乳肥臀的女人,此刻她正无限痴迷地遥望自己的领袖。她叫玛琳洁,一个以替贵族画肖像为生的画师,也是霍皮的众多性奴中的一位。她的手紧抓栏杆,尖锐而持续地叫喊着,如同来自床帏里的呻吟,而声音居然越过众人,成为引领整个合唱的高峰。从她的眼睛和下身,涌出了比宗教更加宗教的液体。在潮水般的愉悦中,她的身躯正在跟失重的灵魂一起,飘上广袤而神圣的天空。

参考文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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